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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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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秋山上,從薄意卿動手那一刻起,便已經有弟子暗中逃離。

這些能入選青唯宗的弟子們,腦子沒一個是傻的。

沒有人會愚蠢到在見過一場以絕對力量碾壓式的屠戮後,還會想要沖上去主動送死。

半個時辰後,青唯宗的掌門青曜真人親自趕來。

青曜仿佛完全沒有看見地上那些血腥畫面,神色恭敬而溫和。

青唯祖師覆活失敗了……

但對於青曜而言,地上那具只是一個軀殼罷了。

三千歲便白發蒼蒼,皮膚如老樹皮般的枯朽軀殼,對於祖師來說,也並不是那麽有必要的東西。

“玉瑤宮收拾好了嗎?”

薄意卿摩挲著指尖的血漬,理所當然地沖著來人開口,理直氣壯的態度,仿佛青唯宗的那些精英長老們都不是他殺的一樣。

青曜真人微微一笑,“龍君放心,知曉龍君愛潔,早已讓人收拾妥帖。”

青曜真人帶了一群道人前來,似乎只為了特意將薄意卿迎回。

但沈拂衣萬萬沒想到,他們把薄意卿送去那所謂的玉瑤宮也就算了,竟然把她也給打包一起送了過去。

沈拂衣根本就跑不了。

因為賀長老沒死的時候就往她身上下了道靈力縛,她既說不了話,也掙脫不開。

只能坐在一間宛若水晶宮般的大殿裏,看著到處不僅精致無比,而且還晶瑩剔透流光溢彩的擺設。

沈拂衣頓時就想到了某些設定裏,龍是很喜歡亮晶晶的東西?

可見青唯宗曾經在某個階段裏,確實是在各個方面都下了功夫討好過這個大佬。

好不容易等身上殘留的靈氣耗光,沈拂衣發現自己能動的時候,活動了一下不太靈活的手腳,結果反手就碰翻了一個杯子。

偌大的大殿裏本來就靜悄悄的沒有其他人在,一只杯子啪嗒倒下滾落的聲音,簡直就好像一只巨輪滾在了沈拂衣的心口上。

薄意卿倚在沈拂衣身後一張鋪了仙鹿皮的窄榻上,一只腿隨意屈起的悠閑姿態,在聽見那刺耳的動靜後,自是睜開了那雙黑眸,目光涼涼地掃向沈拂衣。

沈拂衣:“……”

想到他那麽睚眥必報的性情,她只能盡量不叭叭,不讓他註意到她其實還長了張嘴。

薄意卿望著她,語氣陰沈道:“我現在,很不舒服。”

大殿裏沒有第三個人在,沈拂衣發現他是在和自己說話,只好勉強張嘴問:“是哪方面的不舒服?”

男人聽完她的話後,仿佛若有所思般想了想道:“可能是冷吧。”

沈拂衣:?

你自己的身體哪裏不舒服還要思考?而且什麽叫“可能”?

意思是除了冷以外還有其他可能?

但他說完這話以後目光始終都落在她的臉上。

按照反派的規律,他這很明顯是想要她做點什麽了,要是她敢猶豫他可能就會更加興奮地給出一些變態的懲罰?

沈拂衣被他一直盯著,盯得幾乎頭皮發麻,只好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他。

薄意卿楞了一下,目光緩緩往下掃去。

“你做什麽?”

“啊,你不是冷嗎?”

沈拂衣麻木地抱住他。

她想了一下變態的思路,按照他先前那樣兇殘的程度來看,她怕自己不抱住他給他取暖,他要是突然一時興起想要剝了她的皮披身上取暖怎麽辦?

薄意卿:……

他的手指落在她的背上,語氣陰沈地“哦”了一聲。

“那你抖什麽?”

沈拂衣不可避免地嗅到了他懷裏一種讓人很容易聯想到雪松木的冷冽氣息,“因為我也冷。”

說完,兩個人就都靜了下來。

沈拂衣抱了一下又不敢輕易松手,只好靜靜地等著他下一句發言。

但這大佬似乎又開始惜字如金起來,直到沈拂衣都犯困了,他都沒再開口。

沈拂衣因為今天入了五行陣盤裏損耗了不少靈氣,所以很快就放松身體趴在男人的懷裏睡著了。

薄意卿可有可無地拈起她一綹頭發,時不時又低頭打量她一眼,臉上似乎在思考什麽。

等沈拂衣再醒來的時候,發現這大佬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也闔著眼。

而且自己竟然大半個身子都壓在了薄意卿的身上。

這還不是更可怕的,更可怕的是,沈拂衣體內的小綠葉在她睡著以後沒經過她的允許一直在瘋狂吸收靈氣。

然後將這吸收來的滿滿靈氣大部分轉化成了青木之靈,不停地往薄意卿的身上滲透。

沈拂衣嚇壞了。

她趕忙要把手掌心裏的小綠葉收起來,但這小東西就好像見到了主人的狗腿子一樣,甚至在薄意卿看不見的地方很興奮地搖擺著妖嬈的身體,活像是舔狗的尾巴。

沈拂衣好不容易制止了它。

但哪怕綠葉從掌心裏消失了,她周身散發出來的青木之靈都還是跟不要錢一樣努力地和跟前的男人貼貼。

沈拂衣正忙著摳手掌心,下一秒她就被人掐起下巴。

沈拂衣:“……”

她一擡頭就看見薄意卿睜開的黑眸。

“那天那個氣味,就是這個東西?”

沈拂衣:他發現了!

“嗯……可能太久沒修煉,丹田裏好像長草了。”

薄意卿被她這話給整無語了。

她以為她丹田是焚裂谷後山的大草原?隨隨便便就會長草?

薄意卿以前偶爾還會思考她到底是在裝傻還是真的傻。

現在他覺得,他以前可能想太多了。

她怕不是真的是個傻子吧?

……

覆活青唯祖師的最佳時機已經徹底錯過。

且青唯祖師凡軀被毀,一切都不能再繼續采用原本的計劃。

青曜立於青雲大殿上回眸掃了一眼那間暗室,心情略是凝重。

很快,其他真人也都紛紛趕來了正殿。

此番過來,有人終於忍不住提出了質疑。

“為何那只龍瞳會在青唯祖師身上,又為什麽那物件認主般,融入了那人的身體裏……”

“難道……傳言是真的?”

此話一處,原本面無表情的青曜真人臉色瞬間微變。

“含殊真人,你妄言了。”

對方雖然閉上了嘴,但神色隱隱有所不服。

大道三千,縱使人心欲壑難填,可這其中也不乏自命清高,鄙薄小人之輩。

若事實真如那則幾乎都快要消亡殆盡的傳言,往後青唯宗又要如何服眾?

青曜沈思片刻,朗聲道:“流言蜚語禍亂人心,難道其中的苦頭真人們還沒嘗夠?”

那含殊真人神色微僵。

青曜目光掃過其他心思各異的人,他袖擺微拂,徑直走向首座。

“五百年前,青唯池裏有一條蛟龍化形而生,那蛟龍為青唯宗所救,為青唯祖師親手呵護飼養。

青唯宗上下對它恩澤深厚,待它不匪。

然,妖就是妖。”

青曜真人語氣平靜地敘述著過去發生的事情,那副坦蕩的模樣沒有一分一毫的陰晦。

“它在渡劫前服用了大量青唯宗奉養給它的靈丹後,終於迎來了青蛟化劫。”

眾所周知,蛟一旦渡劫成功,便會化龍。

“可它不是在關鍵時刻的時候被那位龍君給吞噬了?”

青曜搖頭,“並非。”

“是那青蛟渡劫失敗入魔,反而將神力尚未完全蘇醒的龍君吞噬了。”

“他借著龍君的靈力化出了人形,取名薄意卿。”

話音一落,眾人嘩然。

“所以……所以……”

所以住進玉瑤宮的那位,他並不是青龍,而是……魔蛟!

“那魔蛟自以為吞噬了龍君便可化身為龍,卻忘了,他所有的一切都並不是他的。”

“一旦讓他集齊龍君的神物,那麽天底下恐怕再也沒有人能制服得了他。”

青曜真人將這一切娓娓道來的同時,也有人在聽見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忍不住在心裏偷偷吐槽。

就算沒有集齊,現在他們好像也制服不了對方什麽。

這樣的議論在底下也漸漸響起。

反倒是先前那名含殊真人沈思了良久,才緩緩開口:“靈氣覆蘇不過三千年,比起過往萬萬年的滿天神佛,宛若九牛一毫,而我們這些人就更不值一提,但……”

“神州百陸,卻未必不會有與之抗衡的東西存在。”

萬萬年遺留下的神跡可不是那麽容易抹消的。

青曜微微頷首,“不錯。”

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他們不僅僅有野心,還有智慧和心計。

奉養魔蛟只是第一步。

只要借助一些他們也無法駕馭的力量,那麽除魔的任務便也無須他們親自動手。

天黑之前,青曜再度帶著幾名道童過去見薄意卿。

薄意卿拒絕了伺候的人後,卻只是眉眼冷淡地開口詢問。

“那件鱗衣現在在哪裏?”

不必細說,兩人也心知肚明那鱗衣是何等物件。

青曜沈吟片刻,“祖師先前不慎於三百年前將那件鱗衣落在了穹靈秘境。”

穹靈秘境和那些修真界普遍的秘境全都不同。

它是上古時期的產物,秘境本身就已經有了自己的神識,懂得藏匿自己。

但每隔三百年便到了它要進食的期限,它便會在固定的日期再度開啟。

內裏自然有無數上古遺珍,但進去的人有沒有命拿出來就不知道了。

而薄意卿出現的時機也分外的巧。

再過不久,便又到了穹靈秘境三百年一開的日期。

屆時全門各派都會有不少修真者會爭先恐後的想要進入其中。

“龍君這段時日傷筋動骨尚未修養好,那穹靈秘境過於危險,何不再休息休息,再等個三百年對您來說亦是不遲?”

這種宛若關懷的問候,只得了對方一聲冷笑。

“具體日期?”

青曜默了默,“七日之後。”

……

沈拂衣在醒來後就溜出了薄意卿的寢宮。

但她當下並不清楚自己會不會被青唯宗的人當做是薄意卿的狗腿子拖出去處死洩憤,所以她也不敢溜達得太遠。

等到下午的時候,她順了兩盤點心過去,發現薄意卿倚在榻上仿佛很虛弱的模樣。

由於他本人的演技在山洞裏可以沖擊奧斯卡。

導致沈拂衣當下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戲精附體,還是突然脆弱。

沈拂衣聽說了穹靈秘境的事情,便忍不住問:“那個穹靈秘境聽上去就那麽危險為什麽還要去?”

而且連青曜掌門這種級別的都勸他別去,危險程度肯定不是普通等級。

薄意卿聞言頓時眼神冷了下來,面帶冷笑,“那些人只怕都巴不得我去送死……”

沈拂衣:“……”

她發現只要有一點想讓他搞事情的苗頭,他仿佛就能立馬精神起來。

他怕不是天生就是做反派的料子。

晚上有道童送來了食物和一些仙氣繚繞的湯。

薄意卿看都沒看一眼,讓沈拂衣自己去吃。

等沈拂衣幹完晚飯以後,感覺對方今日心情尚可的樣子,又忍不住過去找他,想要和他商量點事情。

外面太陽都還沒有完全落山,沈拂衣進入寢殿之後發現對方竟然早早就睡下了。

她走上前去,結果在靠近床前的時候腳底突然踩到了什麽東西。

沈拂衣挪開腳,把那東西撿起來詫異地發現竟然是一顆紫珍珠?

男人神色陰陰地睜開眼,似乎有起床氣似的,不滿被她吵醒。

他坐起身來,擡手撫著額角,卻皺著眉眸色陰沈地望著她。

沈拂衣心口瞬間一提。

對方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她那些小心思。

“你想找我解毒?”

“是……”

薄意卿神色愈發不耐。

“不是說了,等你修煉成仙以後,或者找到顏靈神果都可以解毒。”

這個沈拂衣當然知道。

但……

“不僅僅是解毒的事情,我身體裏最近還長了個蠱……”

薄意卿:“……”

沈拂衣在他冷酷的註視下,只好硬著頭皮把紫珍珠遞給他。

薄意卿垂眸瞥了一眼,語氣莫測地開口,“把它捏碎。”

沈拂衣心想這玩意兒這麽硬能捏得碎?

而且這還有點好看,串成項鏈肯定美滋滋……

她猶猶豫豫舍不得下手,握著珠子的手上便落下了一抹蒼白。

那只捏碎過青唯祖師腦殼的手指涼涼地扣在她的手背,用力一捏。

紫珍珠破裂的瞬間,便有一股靈氣竄進了沈拂衣的手指尖,那感覺就跟吸了毒一樣上癮。

沈拂衣懵了下,瞬間就有點明白薄意卿之前為什麽那麽喜歡捏靈石了。

但靈石的效果顯然都沒有這個的十分之一的高級體驗。

薄意卿松開手,不用他教,她也會了。

沈拂衣發現榻上還有幾個,見他神色懶散,也沒有要阻止的意思,又在榻上撿了幾顆捏碎。

大概捏了十幾顆以後,她就捏不下去了。

沈拂衣感覺渾身力量過於充沛,就好像吃飽了撐著一樣。

她打了個哈欠,原本要商量的事情頓時也張不開嘴,困得出門左轉隨便找了個房間躺屍去了。

第二天早上,沈拂衣醒來的時候,渾身上下都充滿著蜜汁舒服的感覺。

那種通體舒暢的感覺,仿佛渾身上下被一百只手給按摩過了一樣,充滿了一種懶洋洋的舒適感。

身體舒服了,心情也會變好。

所以沈拂衣大清早上就心情很好的爬起來查看了一眼自己的丹田。

但這一看,差點沒把她魂給嚇掉。

她發現自己身體裏那只寄生蠱在原本就已經兇殘增長的基礎上,一夜過後,竟然徹底暴漲,那玩意兒變得和水靈根一模一樣地大。

沈拂衣頓時滿臉驚恐,頭也沒梳就過去找人。

但今日的薄意卿臉色看上去仿佛比昨日都要更加蒼白。

而且昨天床前的紫珍珠明顯變得比昨天也多了不少。

沈拂衣下意識疑惑。

薄意卿擡起毫無血色的手,似乎在打量一副和自己無關的軀殼,語氣冷漠。

“五百年了……

這具身體每長出一片新鱗,都要承受一遍當初的蛻麟之苦……”

而這些紫珍珠,每一顆都是從他身上掉落成型的精血。

沈拂衣:“……”

這句話的信息量對她來說略大。

她腦子裏莫名想到他之前對她說他冷的情景……

就好比以前聽過的恐怖段子,有些人說自己冷是因為溫度低,而有些人說冷是因為他沒有人皮……

就好比這大佬昨天神色莫測地說冷,會不會是因為他沒有鱗片?

那種後知後覺的感覺就好像很久以前聽別人隨口說了一個恐怖故事,直到午夜夢回才猛地反應過來,哦,原來這他媽是個恐怖故事。

作者有話說:

末尾改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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